教师非教学负担为什么越减越重

教师非教学负担为什么越减越重

 

关于中小学教师课外负担的讨论,一直持续至今。李镇西是成都的一名教育研究者,2017年和2021年,他和团队做过两次调查,以考察一线教师的非教学负担问题。

李镇西发现,虽然国家相关部门在2019年就曾印发文件,明确提出为教师减负。但此后,中小学教师的“非教学事务压力”不是更小,而是更大了。这是为什么?下面是李镇西的口述:

如果年轻老师是因本职工作而累,职业是自己选的,也无话可说。可问题是,许多教师的累,来自教育以外的负担,比如上交各种检查材料、活动表格,上级部门也可以给学校派任务,比如消防四个能力建设、禁毒示范学校创建、七五普法档案、病媒生物防治等等。

2021年我发起了一次调查,主题是关于中小学教师的负担问题。当时的背景是“双减”政策之后,各地的学校纷纷出台措施,要求教学上减负提质,还要为学生提供课后服务、延时服务,结果身边反映负担加重的教师,又一次大幅增加。那次我们收到的调查样本量有6653份,结果发现,在老师的“社会事务类负担”中,非教育性社会事务与政府部门检查负担,占比高达90%,比家校沟通占据的精力还多。

老师们还给我们发来了2942份主观样本,列举了很多需要处理的突发性事务,依然是2017年那些冗杂的事务,各种社会学习、情况排查,视察和参观,还有各种统一要求。

我分析过老师们的留言,发现他们提到的“非教学任务”,主要可以分成两种,一种是完全没有必要的,比如消防、普法、病媒防治、环保、节能、垃圾分类,让老师去巡河等等。这些活动一项一项拎出来,好像也具有某种正当性,比如提高学生的各项素质,提升安全意识。但这些任务一股脑安排下去,对老师的精力就是一种损耗。

另一种“非教学任务”则关联着老师必须做,也应该做的事情,比如写教案,学习,培训。这些形式主义和“非教学任务”紧紧缠绕,很难区分,也不可能通过某个条文,硬性让它消失。我的标准是,如果初衷是为了应付检查,完成指标,去拍照,去留痕,那就是作假和应付,就是形式主义。如果这些校园内的形式主义都越来越多,又怎能要求学校守住大门,不去完成其他部门的形式主义任务呢?

像另外一些“非教学任务”,在教师评价上的影响就比较隐性,比如说巡河任务,各种进校园活动,你一次两次不参与还好,要是长期不参与,到年终校内述职的时候,校内的评审委员会就会在你的职务考评表上扣分,最终成绩可能只有合格。这个考评表就可能影响教师的晋升,因为有的评比会要求,教师必须连续五年在职务考评中拿到“优秀”。

量化考核还会带来其他影响,比如我们常识上会认为,评价一个班级是否优秀,需要考察的指标,一般就是班集体氛围、教室是否整洁、班级成绩等。但如果按照现在打分制的测评方法,可能就还要看,有没有运动会奖状,这个值几分;在什么活动中得过奖励,这个值几分,最后的结果就是,可能一个班级氛围很差,学习环境很不好,但关键几项有分数,就成了优秀班级,班主任也能拿到比较好的管理分数。

我也思考过现在形式主义的根源。我在外面讲课的时候也会说,现在孩子们的负担很重,小学二三年级,晚上很晚才能睡,那做辅导的老师是敬业,还是不敬业?下面老师都说,敬业。但是老师越敬业,孩子负担越重,为什么?那怪校长吗?怪家长吗?但最终,只有学生默不作声承受这一切。

所以我说,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两点:第一,都说教育出了大问题,但找不到罪魁祸首;第二,都说教育不正常,但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正常。说白了,教师的工作是教书育人,教书就是上课,育人就是给学生做思想工作,就这么简单。但形式主义涉及的教育问题本质在于,我们的学校究竟为谁而办?

回到老师的负担问题上,判断一件事是否增加了老师的负担,最核心的是两点:第一、这事该不该做?第二、是主动还是被动?所谓底线,比如完成常规教学任务,备课、上课,上课,不能迟到早退等等,这些都是教师必须完成的基本任务,不仅学校应该考核,教育局也应该考核。

所以一件事按照考核要求,按照形式主义要求,成效却不好,我们不能怪老师,而要怪自己的管理能力。

 

本文转自于 三联生活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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