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岁创业、千亿市值,BOSS直聘赵鹏:你有价值,这个世界就会打赏你

43岁创业、千亿市值,BOSS直聘赵鹏:你有价值,这个世界就会打赏你


赵鹏,何许人也?

 

一名创业者,BOSS直聘创始人。

 

2013年底,年过43岁的赵鹏开始在招聘领域创业;苦苦耕耘7年后,BOSS直聘的月度活跃用户超过3000万,已经是中国最大的互联网招聘平台,并已于今年6月在纳斯达克上市。

 

43岁创业,51岁把公司送上市,市值近千亿。听起来,这像是一个“扬眉吐气”的商业故事,有一种别样的励志。毕竟,赵鹏的同路者,是王兴、张一鸣、黄峥这些1980年前后出生的“年轻人”。

 

但如果细细翻看赵鹏的履历,你会发现,某种程度上他其实算是少年得志。19岁,以山西文科高考第3名的成绩考入北大法律系。毕业后进入中央机关工作,29岁成为处级干部。今天我们所熟知的“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”,就是他当年所参与和发起的。

 

35岁,人到中年的赵鹏决心离开“体制内”,加入一家互联网招聘公司——智联招聘。这样一段职业生涯,今天听起来仍然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:他用了5年,从公关经理开始,做过公司除了财务和技术外的所有岗位,最后成为CEO。

 

而他后来所创办的BOSS直聘,则是一家看上去有些“另类”的企业。作为一家服务企业,公司内部却反反复复强调“工业”这两个字,甚至还全职聘用了一大批的经济学家和科学家。

 

这一切的一切,都只是围绕着一个朴素而通用的商业道理:创造价值。

 

用赵鹏的话说,“你有价值,这个世界就会打赏你”。他说,他的动力在于要做一件正事。

 

得到总编辑李翔曾与赵鹏有过两次长谈。赵鹏详尽地分享了他创业过程中的所思所想,内容涉及商业模式、组织管理、职业成长和人的认知等话题。最终集结成一本《详谈:赵鹏》。

 

本文节选、精编自得到详谈系列丛书之一《详谈:赵鹏》,正和岛经得到授权发布:


被采访人:赵鹏 BOSS直聘创始人

采访人:李翔 得到总编辑

编 辑:余心丰

来 源:罗辑思维(ID:luojisw)、正和岛(ID:zhenghedao)




这里面一定有“鬼”


李翔:我想从头开始聊,2013年你开始创业时,比较严肃的动机是什么?



赵鹏:想办上一件正事。

 

……


李翔:什么标准才符合你说的正事?



赵鹏:想干点正事,其实是一种别白活着的感觉吧。一个40多岁的人,心里会有这种感觉,但又不想失败,所以难免就做熟不做生。反向又去想,人要吃饭,劳动者得其食,这个事情确实重要。

 

所以其实是从结果反过来说,这是一件正事。如果让我抽象地说什么是正事,大概就是,与越多人有关的、越重要的事,就是正事。

 

在我们家(指其公司),有一句黑话来形容考虑的过程,叫低温运行,就是有件事情还没有想清楚,但也不是说封闭3天头脑风暴一下就能想清楚的,需要慢慢让它长出来,这个过程我们叫作“低温运行”。

 

当时在新的事情上,我真的没有太多筹划,属于小半年时间都在低温运行。但运行来运行去,大概指向也是这样,就是去做一件胜算高的事,且这件事确实重要,心里面认可。

 

我在2011年还是2010年时,认识策源创投的元野。元野2013年8月说吃饭,然后跟我说,招聘领域应该还有得做。我说我也是这么看。

 

他说,“你要做的话,千万记住,这个年代‘mobile就是一切’,你不理解它没关系,正如坐公共汽车的老农民,第一次坐车去县城,他不一定理解公共汽车的火花塞、化油器是什么,但是坐上了,就是比走着快。

 

反正千万记住,mobile就是一切。你若有意的话,咱们再进一步交流”。

 

实际上,是这个人把我的低温运行给打着了。


李翔:相当于给激活了。



赵鹏:不是我去找的人家,是人家来鼓励的我,把我狠狠鼓励了一番。

 

……

 

李翔:你当时怎么跟人家讲这个事情的?



赵鹏:我大概就是说招聘这个事情有得做,今天的用户跟招聘者、跟企业都有若干不满意、不解渴的地方。

 

同时,这个行业辛辛苦苦的,却不挣钱。如此重要、如此千家万户的行业,用户不是很满意,行业不是很挣钱,这里面一定有“鬼”,把“鬼”捉出来。就是讲了这么一个sense(感觉)

 

另外就是说,我这个船长能开多远我不敢保证,但把船开翻的概率很低。因为我是一个老船长,什么水都见过了。我大概是这个表达。

 

人家的表达就是,你要有胜算,你别着急,钱多一点,慢慢烧,给你可用额度720万美金。没过几天就白纸黑字写好了。

 

……

 

我觉得成年人半路上这种结交,后来能合伙做生意的,应该是双方都有这种——写字叫“有体”,做人叫“有谱”吧。

 

谱是对一个人的抽象,这个人有谱没谱,靠不靠谱。管理上叫闭环,诸事闭环。信任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。人家阅人无数,看人也能看懂。所以我们花了3年建立友谊,然后他觉得此事可为,我也觉得此事可为,就不用BP(商业计划书)了。

 

我说你确定啊?确定。签个东西,现注册公司,现搭VIE架构,现跟我的技术产品合伙人去谈,说这个事大概是个什么事,他们就勇敢地干起来了。


李翔:到目前为止,元野应该也是跟你沟通非常多的吧?



赵鹏:他是个副驾驶员。他不找你聊天,但是你开着车,困了,说聊一会儿,他总在。

 

他不会说,左拐、右拐,注意前面有个红绿灯,前方有敌人,不会的。他比我小9岁,但他是一个非常沉着的人。非常真诚,是我非常可贵的一个朋友。

 

创始人要知道:

是你在吃年轻人的饭,还是年轻人在吃你的饭

 

李翔:除了开始告诉你要移动优先以外,他还给过你什么建议吗?



赵鹏:慢点做,别着急,产品0到1是你最大的风险,一定要极为舍得分东西给年轻人。

 

所以我们一直极为舍得。我们的员工持股比例大于我,并且将日益大于我。

 

极其勇敢地、猛烈地分享,把公司最稀缺的东西分享给大家。这是投资人一直鼓励我干的。

 

……

 

两个原因导致的。第一个原因是,确实从0到1弄一个犀利的互联网产品不是我擅长的。你要让我抽象一个框架,我大概也能说出来,因为我对行业、对用户还是有洞察的。

 

但是你让我把这个东西弄出来,我弄不出来,这玩意儿是工笔画,我的手已经没那么稳了,对色彩也没那么有感了。

 

创始人要知道,是你在吃那些年轻人的饭,还是年轻人们在吃你的饭。

 

如果是一个资源型企业,比如当年我能把这个地块拿到,囤在这里3年涨5倍,那非常清楚,大家吃的是拿地人的饭,这时候你去乱分就不合理。但有些企业分明就是你吃大家的饭,像我们公司吃的就是产研的饭。

 

那么,你吃谁的饭你就应该敬着谁。拿什么敬?一要拿钱,二要拿时间。这是挺简单的老农民的道理。元总说的从0到1的问题,我就理解为我们到底在吃谁的饭。

 

创始人重要不重要?很重要。但到底有多重要?我看也没多重要。要弄明白你吃谁的饭,你把牛人组织在一起,且让人家心情愉快,有成长感、有成就感、有归属感,这些是你厉害的地方。

 

创始人充其量就是一个部落的酋长,你打仗有战士厉害吗?采摘有大姐厉害吗?跳个大神你也跳不过祭司。需要有你这么一个酋长,但是可不能妄自尊大。最不妄自尊大的方法就是把利益分了,所以我们是勇敢地分。这是主要原因。

 

次要原因是,我们走的是一条漫长的道路。因为我们这个领域,要么你做一个能够基本解决用户问题的80分的东西,要么你就什么都不是,没有中间路线。100分我不敢吹,但到80分,这是一定需要花时间的。在你花时间的过程中,你都没弄明白自己是谁,别人能弄明白?


李翔:你今天回头看的话,会觉得0到1的难点在什么地方,为什么元野说你在0到1可能会出问题?



赵鹏:路径依赖。

 

……

 

我们后来为什么坚定地选择匹配模式?因为绝不能选择职位搜索器,全行业吃了二十几年苦。

 

我能画出草图来,我大概知道招聘这个事的痛点在哪儿,知道搜索是不灵的。我知道老板直接找人是本质。HR只是用人肉的方法来降低老板的劳动强度,给你创造一个你能在二面进行直聘的场景。这个场景是可以用技术去创造的。我们可以看到一些问题的本质,这样就不怕了。

 

至于说招聘者出来直接聊,这真不是什么创新,这就是生活。


刘备没有找猎头去挖孔明;辽将军捉住一个张三将军,问他愿不愿意归降。回答说誓杀曹贼,要杀要剐随便。这时候曹操说,别杀别杀,人才,让我跟他谈谈。曹操就来谈,一二三聊下来:孤其实也是一个好人。然后对方纳头便拜。自古以来如此。

 

现在也是,我们看3类现象:

第一,在朋友圈发招聘信息的人,请问是经理人多,创业公司老板多,还是职业招聘者多?肯定是老板多;


第二,在饭局上说,哎呀,你们给我推荐个人啊,最近可愁了。请问这种人是创业者多,还是职业招聘者多?肯定是创业者多吧;


第三,从我们平台上来看,正月初一在那里聊牛人的,也是老板多得多。



所以这就是生活,生活中本来就是直聘的,就是小公司的大老板、大公司的line manager(部门经理、业务主管)自己来找人的。

 

谁创业一开始不是直聘啊?所有创业者在start up(启动)阶段都是直聘。一鸣(指字节跳动创始人 张一鸣)自己说他面试过2000人,我觉得没撒谎。雷军说创业阶段超过50%的时间都在找人,我相信他是真诚的。Robin(百度创始人李彦宏)也发表过类似的讲话,说一个CEO要花一半以上的时间直接去找人。

 

所以不管是多大的企业,都是靠直聘起的家。而且不管后来多么大,在关键核心岗位上一定是直聘的。我能洞察到这个本质。

 

……

 

然后再说一个趋势,那种天天等着你,你不给他offer、他就找不到工作的人,说实话你也不一定想要,但凡是你认认真真看上的,那也一定是众人追捧的,这种人你不跟进,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甲方啊?

 

任何企业,今天不管多有品牌,多给得起offer(出价),都千万不要把自己当甲方,只要你想追的是那个前20%的人,你就绝不是甲方。

 

一说招人,就应者云集,那种年代早就过去了。1990年出生了2800万人,这些人在2012年纷纷大学毕业了;今年需要安排就业的城镇新增劳动力在1500万人左右。1500万人和2800万人,9年之间新增劳动力减少了1000多万。

 

前几天有一个新闻,南方城市成衣厂的厂长在街上摆摊招人,基本都是用抢的。厂长出来招人,不是因为这些厂长突然之间懂得了尊重员工,而是因为真招不着人了。这是一个趋势。

 

李翔:人才市场在从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。



赵鹏:而且这个趋势不是刚出现的,我们看1990年出生,2012年本科毕业的,是2800万的劳动力供给;我要没记错的话,1995年出生,2017年上班的本科生,还不到2000万,在1800万左右。

 

这个趋势就导致老板要抢人,有什么办法用什么办法,千万别坐在那儿以大公司甲方自居了。谁越早明白这一点,谁就越适应买方市场、卖方市场的逆转。所以我觉得直聘模式,既符合生活,符合趋势,而且也符合历史。

 

当年,我们1970年代出生的人大学毕业后,在1990年代初去招聘会,那是什么样子?

 

一张桌子,中间那个人叫劳资科副科长,相当于现在的人力资源部副总经理,旁边有采购科、营销科的副职或者正职,需要招人的人来了,组织人事的人也来了。还有大牌子,上面写着我们是江南皮革厂,怎么怎么牛,现在招四大岗位,待遇怎么怎么好。

 

心里有意你就凑过去:老板好,这是我的简历,你可以看一眼。他拿了这份简历不会说先放着,而是啪啪翻一下,有点意思啊,小伙子,咱俩聊聊,你对我们这个行当怎么看?再见面就一定是复面了。

 

如果一看简历没啥意思,就说:好的,谢谢你,你把简历放在这儿,我们随后会根据程序联系你。所以招聘会就是典型的BOSS直聘,不可能招聘会来了一个劳资科科员收简历,用人单位都不来,那你得是多大的企业才有这地位啊。

 

所以直聘根本就不是什么发明,只不过是还原了生活的场景。

 

李翔:像你刚才讲的几点,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?它其实也是一个模型,特别像BP里会写到的。



赵鹏:我有一个思考的模型,当一个人告诉我一件事情如何如何重要和伟大,我就倾向于去想想30年前、300年前、3000年前甚至3万年前,人类社会中有没有这件事。

 

如果那时候就有这件事,它成为一个真命题的概率就比较高。瓶子可能变了,酒可能还是那个酒,虽然酿造工艺可能也变了。所以有人来给我说了一件事,说这个事怎么怎么样,那根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和常识,我大概想想这件事情是一个没影儿的事,那就靠不住。

 

我觉得许多伟大的产品,很多其实是还原了田园时代大概长什么样。

 

李翔:嗯,华杉有个说法叫“回到母体”,有点类似。



赵鹏:我用田园时代这个词是学的《三体》,就是曾经宇宙不是3个维度,光速也不是定死在每秒30万公里。那个年代叫田园时代。

 

我们用“直聘”这个方法,也是希望努力还原田园时代一个老板找一个人、一个求职者找一份工作的过程, 它可以是高效和愉快的。

 

部落年代,一个部落150人,里面有14个娃,正好都满16周岁,脸上画个图,喝点酒,刺个青,这是成人仪式。明天可以有独立的生活了,可以有独立的职业,自食其力。这些人不需要写简历,不需要经历8轮面试,转正期3个月,1年以后跳槽。这是人类跟工作非常友好的年代。

 

我们应该努力还原人们找工作的本来面目,然后找得靠谱,上班待得久,待得符合10000小时定律,从此有一技傍身。


李翔:还原确实挺重要的。



赵鹏:非常多的创新其实是利用现代意义上的技术和产品,给了一个可以还原的、简单而优美的东西的场景。

 

离结果越近的东西,越值钱

 

李翔:我看过之前一个报道,2013年创业时你给自己立了3个规矩:做熟不做生,To C不To B,做已经被验证过的模式。是这样吗?



赵鹏:那是我购买分智网时候的决定,它体现了一个中年人的持重和胆怯。分智是2008年在南京由3个安徽出身的小朋友——一个1984年的、两个1985年的——共同创办的一个公司点评网。同期在美国有人创办了Glassdoor。

 

到2014年的时候分智这个网站已经干了6年。我琢磨了琢磨,觉得公司点评这个事有点意思,跟人家聊了聊,就卖给我了。

 

买这个站时,还真有雷军的建议。雷军说,从你自己攒流量到你一天能有十几万UV(独立访客),你要自己吭哧吭哧跑的话,因为不是那个年代了,3年花同样的钱跑不出来。他说我给你一个评价,你这个事干得像一个CEO的决定,成不成都行。

 

李翔:买之前?



赵鹏:买之前要请示人家的。都同意。元野就更痛快了,他说你这叫作以正合、以奇胜的态度。因为Glassdoor已经被验证过了,是基本能活的模式,一半以上的美国人找工作一定要通过Glassdoor,看看公司怎么样。你今天有这十几万UV在手里,这是以正合,然后移动互联网探索以奇胜。

 

雷军的话特简单,这是大手笔的决定,刚创业,刚拿完投资,直接进行收购,绝对像一个CEO干的事。说回来,那3句话仅是冲这件事去的。实话实说有点天真,已经验证过的模式这句话是一定不成立的。

 

创业要珍爱生命,远离模式、远离顶层设计、远离确定性,远离用确定性的方法去考核事情。

 

李翔:这跟终局思维不是矛盾的吗?



赵鹏:你在路上,你不知道要去哪儿,大概就是要去西天取经,这是终局思维。

 

但是你说贞观二年正月初三,唐僧、悟空、沙僧、八戒和白龙马,离开长安西门去西天取经。这时候突然有人出来问,请问贞观六年七月十三,你是在狮陀国还是黄风岭?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搞翻铁扇公主?我们会觉得这货有病。

 

而且,创业是我们要去西天取经,而不是西天取完经回来,你封斗战胜佛,你封净坛使者,你官复原位,金蝉子成佛。这不是目的,目的是把真经取回来,普度众生。人家封赏咱,这叫“子路受之”,这个要分清楚。

 

终局思维我认为讲的是价值,但路上真的没有终局思维。

 

李翔:对。



赵鹏:路上不也有人经常劝解散吗?你回花果山,我回高老庄,师傅已经被妖精洗干净,蒸上了,算了。这是过程,过程就是不可知的。

 

我有一个观点是,你要敬畏无常,你要相信大部分事情是你不知道的,但是你得知道按牌理出牌。你跟人家下象棋,马要走日,象要走田,卒要往前,炮要隔山打,这个牌理不能弄乱了。不能马边上有一个卒,你就直接横着吃了,这你就不讲道理了,是不讲武德。

 

创业要按牌理出牌,比方说钱永远是不够的,融资是不能停的,除了热爱用户以外,其他都是瞎扯,你吃谁的饭你就敬着谁,你不知道吃谁的饭,或者知道了还不敬着,那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。这都算是按牌理出牌。

 

包括你的用户爱不爱你,你自己清楚,你的用户不爱你,天天恨竞争对手有什么意义呢?你的用户就是那些沉默的大多数,他们也不会出来在社交媒体上表扬你,但是他们确实是用自己的时间,用脚投票,在帮助你成长。

 

只要这些人还爱你,你的基本票仓就一定在。那就不用害怕那些声音大的人天天diss,没有哪个企业是被声音大的diss死的,都是把用户得罪了,自己作死的。

 

所以综上,我觉得就是按基本牌理出牌,剩下的就敬畏无常,拥抱不可知。同时终局思维不能乱,我们因价值而生,被人家所依赖,人家才打赏我们;被人家所需要,人家才吐槽我们。没有打赏,也没有吐槽的企业,它为什么会存在呢?那也太奇怪了。

 

……

 

李翔:你们2016年开始做商业化团队之后,有哪些探索?你又不能走老路。



赵鹏:我又不能卖职位发布,我又不能卖广告,我又不卖简历下载。

 

李翔:只能收费?



赵鹏:对,我就只能说,离结果越近的东西就越值钱,从结果倒着算。结果就是人家招到人,那人家有多少个面试能招到一个人,双聊多少对儿能有一个面试,你这个月能让人家双聊多少对儿,给多少曝光能产生多少双聊,倒着算了一个账。

 

然后就开始考虑求职者太多、招聘者太少的地方或者求职者太少、招聘者太多的地方,用价格的方法来调控。这就是我们商业化的开端。

 

打个比方就是停车费,车流量就是招聘者数量,停车场资源就是求职者数量,停车费高低取决于车流量。经过刚才那一番倒算,算了个概率,这恰好也符合我们双边直聊模式的商业化模式。就是这么开始的。


李翔:所以它是一个推导的过程,不是试错的过程。



赵鹏:是推导的过程。我们知道我们不干什么,一定不能卖广告,一定不能卖简历下载,因为实践已经证明了,那条路走到后来是走不通的。

 

它只是卖了前面的一层皮,就好像人家要吃饺子,你卖了人家二斤面,这算怎么回事啊?你得离饺子越来越近,哪怕你卖他饺子皮、饺子馅,让人自己包也行。

 

这其实是基于教训。换句话说,你凭什么站着挣钱?饺子好吃就站着卖。否则人家说来二斤饺子,你说好的,稍等啊。半小时后:这是白面,这是韭菜,这是猪肉,这是大葱。那人家不翻脸已经很客气了。

 

他只能给你5块钱,拿走回家,雇一堆招聘专员、招聘主管,自己筛简历,自己揉面,自己弄,最后饺子是吃到嘴了,但主要功劳是他自己的,你给他提供的价值跟菜市场没啥区别。


李翔:但在当时它应该是一个现成的,也最容易赚到钱的模式,是吗?



赵鹏:我们坚决不走老路。

 

“聪明人”的一些特质

 

李翔:你们早期找人的时候比较难挖到的是哪种类型的人?



赵鹏:我觉得都还好。其实就是迁转成本高的人难挖,因为人家的决策成本太高了,这个成本往往是机会成本。比方人家已经是某厂高T,跑去你们家万一折了,就成为人家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。这种人就比较难。

 

但我们其实也不完全冲着这拨人去,我们更多看ability(能力)层面,然后看一些skill(技能)层面的东西,我们不太看experience(经验)层面的东西。看experience就是看工作经验,当你看一个人的工作经验时,其实你想看的是他的skill和他的knowledge(知识)

 

有的人用10年也堆不出skill和knowledge,只是在某大厂“累官故不失州郡”而已。凡是能用长时间买到的experience,都要小心。但是ability的东西就有点厉害了,有点天分的东西在里面,skill就要看真知灼见了。

 

李翔:对,能力很难判断,所以就通过经验看了。



赵鹏:因为我们一直不太崇拜谁在某厂是某官、多长时间什么的,反而愿意看一点本质,比如是否是一个真诚的人,对自己是不是真诚,对友谊是不是真诚,对责任跟事业是不是真诚。这是在ability层面的东西。

 

再比如这个哥们儿好奇心重不重,遇到事情总会说这个我以前见过,还是说这个东西有意思,让我弄两下。或者同一个问题过两三个月就跟我说,我给你讲一个见解,那个事情其实是这样的。你把符合你标准的这种人都集中起来就好了。


李翔:当然很多人都会说,他们找人是希望看能力,而不是看经验和背景,但因为看能力是一个很难做判断的事情……



赵鹏:我给你说说我们家聪明、正直、勤奋、上进的“地方粮票”的解释。先说聪明,我们有一次专门揪住一堆人在公司的会议室,在玻璃板上写,你认为的聪明是什么。写了一墙。

 

企业要找聪明人,天经地义,可是工业上什么叫聪明?记忆力强、举一反三、一通百通、融会贯通,这都叫聪明,没毛病。但工业生产上什么叫聪明?我们苦思冥想也没答案。

 

有一天晚上读《利维坦》,那哥们儿对聪明做了一小段解释,我注解了下,拿回来定义我们工业上的聪明:

第一,总是能明白人家啥意思;


第二,总是能让人家明白自己啥意思;


第三,遇到一个课题能够相对快速地形成思路去解决;


第四,始终能稳在重点上,不机会主义,不跑偏。


综上,在一个工业生产的环境下就是一个聪明人。将来有机会可以再迭代。



什么叫正直,也是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。我们讲的工业上的正直是指,这个同学本能地、自然地是个心口如一的人。在工作环境中,他最舒服的姿态就是言行合一,那他在组织中就是个正直的角色。

 

但是假如习惯性地心口不一,那他可能是个非常厉害的人,但是很难成为一个组织的有机组成部分,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很多人。所以有一些我们比较土的、特定环境下的操作标准。否则你去解释什么是聪明,完了,没有共识。

 

……

 

李翔:你在找这些人,或者挖人的时候,觉得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质吗?



赵鹏:我觉得我们能走在一起的人都有一个挺强的特质,就是朴实而有华。我不承认朴实无华这个词,光华一定会显露出来,除非你是个盲人。不朴实而有华,其华不可长久,其华也未必真。

 

这跟年龄有关。我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偏跳脱,脑子比较快、视野也比较广。我是活着活着吧,就觉得朴实而有华是特别好的境界。有华往往是爹娘给的、运气给的;朴实一部分是爹娘给的,多数要靠自己看住。

 

有华和朴实有时候是矛盾的,朴实不会导致无华,有华往往会伤害朴实。人要看住自己才好。我这个岁数了,现在是越来越踏实的一种感觉,心里面越来越安静了。


李翔:你在找这些人,或者挖人的时候,觉得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质吗?



赵鹏:都不难,以我的慧眼都不难。(笑)当你用心眼去看对方的时候,还是能看到更多的。


李翔:这些东西都没法度量,是吗?



赵鹏:诚意这个词出自《大学》,正心诚意。一个人对自己真的有诚意吗?一个人对友情真的有诚意吗?一个人对手上这盘事情真的有诚意吗?一个人对自己的愿景真的有诚意吗?有诚意的人是能感觉出来的。我们家的人性格各异,但是诚意这个东西互相是能感觉出来的。


李翔:我发现你喜欢用“我们家”这个词来说自己的公司。



赵鹏:我们厂,我们也不是家,我们是一个厂。


李翔:顺便问一下,你怎么看奈飞那个著名的说法,公司不是家,是一个运动队,因为家的话你需要照顾所有人,运动队就是谁强谁上。



赵鹏:当年的晋商文化中有比较先进的几句话,挺有意思的。第一句话叫“用乡不用亲”。就是晋商掌柜的去包头开了一个皮货店,皮货运回来,粮食运过去,请人经营时叫“用乡不用亲”。乡就是乡里乡亲,亲就是有血缘关系,不出五服。

 

这句话很有意思,很重要。为什么要用乡?这个人的进入成本低,所谓乡,很容易打听出来,不是内推也是半个内推,内推的本质不是对才干的背书,而是对人品的背书。所以用乡也就是找俩人打听,两度人脉,就能知道这是个啥人。

 

为什么不用亲?用亲退出成本太高,你能开除你的侄子吗?所以用乡不用亲,其实是对家文化的否定,在明末的时候就予以否定了,尤其中国这个家文化,经常被人一不小心就解读为家长文化,这个没意思。企业就是企业。

 

晋商文化中的用乡不用亲,是我听到的关于企业文化的最好的解释。亲戚不能放到公司,同班同学往公司放也要小心一点,因为一个宿舍的兄弟,跟亲兄弟也没有多大区别,你弄一个到公司来,也不行啊。


李翔:很多公司早期的合伙人都是同宿舍的人。



赵鹏:我只是说我个人的看法。因为人性就是少干点、多得点,没有一个人说我要多干点、少得点。你要小心这个人性。那什么人能少干点、多得点呢?跟你关系近的人。

 

人在一起久了有感情是好事,但是当你们的感情已经到了要对抗你的规则时,那你千万得往回退一步了。从战友到朋友再到亲友,是非常美好的人生,倒过来可能就麻烦了。这都是我们探索得出来的经验。

 

创始人这种“鬼东西”,

其实是非常危险的

 

李翔:有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,之前有人跟我说,华为创业时,任正非任总跟团队的大部分人是有年龄上的差异的。从一开始,任总在华为就拥有一个长辈的权威。我不知道,你们团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?



赵鹏:我不能说没有,但我有一些游戏规则去克服这个东西带来的坏处。

 

举两个游戏规则的例子,第一,我们家不是授权管理,授权管理是“耍流氓”,我们家是典型的“分权而治”,基本上谁的事谁说了算,这是从我跟我们这些人的分工角度来看。

 

第二,体现在审批流上叫作能不批就不批,为此还专门讨论了审批流。

 

我们把审批流分为真批和假批。真批是什么意思?这个上级比你懂,比你懂的人帮你批,是有意义的,他知道怎么批,批还是不批。

 

倘若这个人并不比你懂,需要听你做30分钟brief(简报),学了你知识的60%,或者碍于面子批了,或者偷懒批了,这就是假批,最好不要有。假批就是一个企业熵增的重要开始。

 

而且,就算比他懂,产品中心、算法工程中心、市场中心,这些组开展工作,我们也不批的。分权而治、各司其责、各干各的,就是这么一个局面。

 

用这个来克服什么呢?2016年的时候,他们会说,“五旬老人(指赵鹏)最近又说了个啥”,一定要克服这种东西。

 

真正克服是做不到的,你是CEO嘛,归根到底,组长以上干部晋不晋级、涨不涨钱、发不发股票、发多少股票,还是你在做决定。所以一定需要用别的东西来制衡。

 

创始人这种“鬼东西”其实是非常危险的。为什么?一个企业的创始人理论上是无所敬畏的,除了国家法律不能触犯,跟董事会说好的不要去碰,其他谁管你啊?一不小心就没有人管着你。一个企业200人,就觉得自己是神一般的存在,这是创始人这个物种。

 

所以企业文化和企业规则千万不要认为是用来管员工的,一定是用来管创始人的,明明白白说好,贴到墙上,就不要去犯。权力是非常害人的东西。创始人是一个有权力的岗位,所以千万要管住自己。

 

我们家有一个 OKR(目标与关键成果),叫用户满意。吾日三省自己,吾的用户满意吗?吾今天服务的用户满意吗?今天吐槽吾的用户如何能够满意?

 

在这之下,至少组长以上干部,都知道自己有几个headcount(职员总数),今年能花多少钱,再经常问问自己那几个“在不在”(这一组创新如果败了,试问咱公司还在不在?这一组创新败了,试问你的锐气还在不在?这一组创新败了,试问团队的荣誉感还在不在?)。综上就可以自己管自己了。


李翔:像分权这种游戏规则,是你开始找创始团队这些人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吗?



赵鹏:其实是基于我一个理性的判断。我们这号人在全世界的同行已经干了17年的情况下出来干这件事情,唯一的活路就是去创造,不创造就没有活路。

 

而创造这件事情的本质是,它一定是踩坑踩出来的。所以你要确保怎么有利于大家去踩坑,你要确保踩坑前回答3个“在不在”,只能这么干。

 

研究在一个企业组织中如何自上而下地创造,通常都是耍流氓。因为它违反了规律。创造就是布朗运动的结果。还没创造呢,就知道要创造什么,都是胡扯的,会丧失很多发现。

 

所以,我们要有活路就得创造,创造就必须是布朗运动,布朗运动就必须是小组织,小组必须自己说了算,最大的风险是3个“在不在”,回答清楚就好了,这是我们的创造方法论。

 

……


李翔:创业做这家公司有改变你吗?



赵鹏:我越来越明白我是个组织生物,我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服务our kind(我的同类),我找到我的终极命题了。

 

我之前对这个事有意识,但在这个实践的正反馈的过程中,我就不再去进行为什么活着这个终极追问了——这个终极追问要是没有的话,好像没读过书,可总是没有答案,就很痛苦。

 

以及我们投资人问我说,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?你是个啥人?你有什么特点?你说你是个十几年的销售组织管理者,你是一个或许能排到前几名的CMO(首席营销官),这些讲了半天都是技能。

 

我说我是个leader,我最大的成就感不来源于我自己怎么样,而一定来源于团队成员怎么样,我整日乐此不疲。


李翔:完了,这样的人不能退休。(笑)



赵鹏:我或许也能领导点别的事。假如有经费、有条件,你让我去帮一条快死的河活下来,我也能干。(笑) 

 

组织者其实是很耗心力的,我觉得我在耗心力的过程中,看到组织的成长、别人的成长,看到弟兄们的日子日益殷实,因而得到了正反馈,就足够了。

 

否则,如果只是在消耗自己的电量,谁都坚持不了。你老掉血,你怎么坚持啊?我在这个过程中不但不掉血,还长血,所以我愿意。

 

……


李翔:有没有一些你本来不喜欢、不愿意的事情,但是为了公司就做了?



赵鹏:有一句话叫“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”,就是说简明扼要,你说了上半句对方频频点头,你不用说下半句,一骑绝尘而去,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捷报,这多好啊,谁不喜欢?

 

但有的时候因为时间短,性格差异比较大,或者介入组织深度不够,要花两个小时去讲其实本来只需要花20分钟的事。这谁愿意干?我也不愿意干啊,但是必须干。

 

有的事对我来说是一个常识,但对他来说就是常识之外。你就得针对他为啥这样想,从哪个角度跟他聊能聊开。我这么话痨,就是因为在我们家作为聊天密集型,总在跟各种各样的人聊天,举例子、打比方、东拉西扯。


李翔:这也是技能。(笑)



赵鹏:我也不喜欢反反复复、啰啰嗦嗦地跟一个人老说一件事。我喜欢我弹了一声,人家马上知道是什么曲子,顿时有知音感。但这个过程是要慢慢形成的,你不能要求别人这样。

 

人家不知道的,是人家的盲区,这时候我就应该当那个导盲犬。谁愿意天天当导盲犬?(笑)

 

……


李翔:你三观的线是怎么画的?



赵鹏:对个人,我觉得所谓三观就是小时候家长老念叨的那几句话。你要做一个正直的人,对自己、对组织、对朋友,你要有诚意,然后你要帮助弱者,不要欺负弱者,要通过努力去赚钱,不要骗钱,你要心口如一,不要哄人,要言行合一,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,不就是这样吗?

 

有一年几个同行聊天,有人就表扬我说,大哥,你年龄长,知道得多,我们在商业上经常遇到这样那样奇奇怪怪的事情,有时候一些应对、一些策略,也不知道究竟哪个对,打仗打时间长了,就乱了,你有没有一点底线级的建议给我?

 

我说,哎呀,你可算问着我了,我比你年长这么多岁,还真能回答这个问题。我觉得有两条边界。第一就是我干了这个事,哪天我爹我妈知道了,他不会怕有人戳他的脊梁骨,说你儿子竟然挣这样的钱,你儿子给你买了金戒指,给你买了房,但你知道你儿子怎么挣的钱吗?这个事情要想好。

 

第二,万一将来你再有个娃,不会怕娃走在街上,别人指指点点说,哎,他爹挣的啥钱啊?我说你就守住这两条线,上不祸及父母,下不殃及子女,挣这个钱就好了。所以三观其实很简单,都是老百姓草根的东西。

 

基于“10000小时”定律,去规划职业

 

李翔:站在一个资深职业规划师的角度来看,你觉得自己的职业经历是一个很好的职业路径吗?



赵鹏:我可以早一点从体制里出来,早个三四年,可能是一个更好的安排。但是也没有啥可后悔的,因为当时下不了决心嘛,光下这个决心、琢磨这个事也琢磨了两三年。

 

所以其实那些年没有啥明确的职业规划。但职业规划的本质就是一个人要发展,要活得更大、活得更高,换句话说,要看更大范围的世界,要站在更高的楼上看世界,要看到更本质的世界。人活一辈子,能把这几个事越弄越明白,岂不美哉?


李翔:如果你一个亲戚的小孩刚刚大学毕业,你会给他什么职业规划的建议吗?



赵鹏:这个要因材施教,要看他是哪块材料。我对所有大学刚毕业的小孩的第一个建议是,你千万找一个你喜欢的事,而且要喜欢的是这个事的daily(日常),而不是这个事的结果。

 

比如有人说把你弄到一个岛上,关你30年,最后给你1亿美金。你倒愿意挣这1亿美金,可是关你这30年的daily你真的要吗?这是第一个建议。然后你得花四五个月,仔仔细细聊,找一个你愿意跟他干4年的直接老板。


李翔:第一份工作就要4年?



赵鹏:对。所以以上两个条件如果能满足,你这个小孩肯定走对了。为什么要找一个喜欢的?我觉得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是责任驱动,那我可以咬住牙,遇上挫折、困难、不解时,因为责任、担当、自我约束,就跨得过去这个坎儿。

 

但小朋友天真烂漫,不能要求这么强的责任和担当,当他遇到坎儿,遇到困难、不解,遇到成就感或正反馈不足的情况时,真正能持久支撑他的,就是兴趣的驱动,而且一定是daily的兴趣驱动。

 

所以两个事情的本质,不管是跟一个老板4年,还是兴趣驱动,都是能稳在一个事情上足够久,从而验证“10000小时定律”。

 

在一件事情上花10000小时,就可以让一个小孩有一技傍身,至少在一个问题上有点真知灼见。而不是说这儿弄了半年,那儿弄了4个月,说啥都知道,干啥啥不行,这是对人的极大不负责,也是对人的最大浪费。

 

所以我对小孩的建议很清楚,原点是10000小时定律,为了实现这个定律,要兴趣驱动,兴趣要在daily,不在结果,然后这个老板、师傅要带你,所以要花足够的时间,找一个你愿意跟他4年的人。如果在本科毕业4年之后,26岁,你能实现10000小时定律,你放心,去哪儿都有人抢着要你。


李翔:那大厂、小厂这些反而不重要了吗?



赵鹏:当人们谈大厂的时候,其实谈的是3句话:

 

第一是有足够的钱发工资。关于这句话,我想反问,你现在是职业收获期还是职业成长期?在职业成长期,不要太去看大厂的所谓高工资。

 

第二是面子,我在哪儿哪儿工作。那我要问,这个面子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有这么重要吗?你现在要面子还是要里子?

 

第三是培训成长体系,这点我们要给大厂以严重肯定。但是同理,这个人原来是一个阿里P8,现在在一个创业公司当技术总监,能亲自带你。你到大厂去,有相当于阿里P8的人带吗?所以你与其承认一个培训成长体系,不如承认跟对了师傅对你一辈子的影响。

 

最后还有一点,其实是最容易被击破的,叫安全感。在大厂工作真的安全吗?什么叫安全?真正的安全感不是你去了一个水波不兴的水域游泳,而是你游泳的技能可以应对各种水域。大厂创新业务线的人噼里啪啦地掉落,这个事罕见吗?有经验的招聘者看大厂员工,一定会看他原来在哪儿。

 

所以,当我们谈到大厂的时候,是在谈收入、谈面子、谈培训、谈安全感,这些创业公司样样都可以谈,而且可能谈得更好。所以我不觉得年轻人一定要去选所谓大厂。

 

……


李翔:在那段十几年(中央部门)的经历里面,你获得的哪些技能和认知,在今天是可以复用的?



赵鹏:我写字比较简单,写邮件一二三四五,大白话,这是我那些年训练出来的。我原来写字是四六句骈文都能写,但基本上不是为了让人家读明白。(笑)

 

公文的遣词达意,不能以文害意,文宜简不宜繁,宜用浅显字不宜用典,能直接说就别绕着说,能顺着说就别排着说,这是有训练的。

 

写字写清楚,是有训练的,除了语文课上训练以外,就是靠工作训练。谁家大学还认认真真给你做汉语听说读写的训练啊?所以经常有人写一个邮件你就疯了,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
李翔:所以是写公开信和内部信的一把好手。



赵鹏:那时候老板跟我们讲,你进来写两年东西,最高评价叫你的文字有改的基础了。当时很不高兴,我也是文科生,高考也很厉害,怎么叫有改的基础了?10年之后的最高评价,叫这个人的文字干净。我写了10年字,得了“干净”二字。

 

给领导做文稿服务,好的文章写完之后,脱了稿能讲,不是背出来的,是因为这个东西很顺,讲道理讲的是顺的道理,说知识说的是浅的知识。与其说是文字训练,不如说是思维训练、逻辑训练。

 

再有一个就是讲同理心。企业里有时候一个人权力大点,膨胀了,动不动就说“you are fired(你被开除了)”。说实话,机关里面听上去是官大一级压死人,但没听说过处长将科长开除的。你见过古今中外哪个衙门一个六品对七品说“you are fired”?那他得犯多大罪啊。

 

所以很多时候,与其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,不如说大家是商量着工作,尤其在中央机关。我一个处里5个人,开除谁啊?人家真不高兴我了,我是真没脾气。所以你要有强大的同理心,你要强烈地理解这个人,然后跟他和谐工作。你得把处里四五个人真的团结好,大伙一块儿做事情才好。

 

这种同理心,我认为是一个leader特别重要的东西。现在有的年轻管理者,认为他是因权力而实施管理,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。你奖励一个人还是处罚一个人,归根到底是因为规则。你是一个规则的看守者和执行者,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运用规则去打击谁的人。

 

当年有这么一个说法,一个处长能把一个处领导好,大伙儿能够一块儿建功立业做事情,团结和谐不出矛盾,靠什么?老板跟我说,靠领导力啊,你作为处长的领导力。

 

很简单,一看水平,你有水平吗?你研究一个问题四六不着调,人家怎么服你?二看感情,你对人家有感情吗?操心了吗?人家对你有感情吗?在意你的感受吗?所以你们当处长,一看水平,二看感情,没了。

 

他怎么不说你有权力呢?机关里面其实没有绝对权力,谁干活也是这样,就是靠同理心团结大伙儿。


“老而不去者,为之贼也”

 

李翔:你会对谁比较好奇吗?在创业的人中,他做的公司、做的事情、他的思考方式?



赵鹏:埃隆·马斯克。特别好奇,所以多方查询资料,打听人家的时间分配,就觉得很有收获。他先学了物理,后来学一个商科,一门心思研究first principle(第一性原理),启发我们,让在我们这个领域开启了一个elements(元素)层面的思考。

 

包括用人、识人、断人,主张应该看成长,要小心experience这张纸带来的影响,更多应看到一个人内心生长的力量。

 

我还在微信朋友圈转了他的诉苦,说创业就像是嚼着玻璃凝视深渊。好文艺啊。一个学物理的人这么文艺。我对他特别好奇,也很钦佩他。


李翔:你在2016年说愿意把钱全捐给他。



赵鹏:等我有钱了,会捐一点点,不是全部。我也会有值得花钱的地方。就算公司IPO了,你见过几个创始人减持的呢?

 

要么我发现自己是天花板,我看守带来的价值已经小于带来的损害,那我应该高喊一句,老而不去者,为之贼也,欣然闪了。那样的话,我减个持啥的也有道理。

 

要么我不是天花板,我看守有价值,可以以日益合理的模式与这个组织共同运作。我可能是那个后来要看夕阳的人。


李翔:看夕阳?



赵鹏:对啊,你想一个科技公司,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没有常青一说吧?常青的概率是不是太低了?所以护城河也好、壁垒也好,我左右听上去就是怎样能阻止这个行业的进步。护城河护谁?壁垒挡谁?凡是巨无霸挡的都是创新、创业的人。


李翔:这其实跟过去几十年大家对公司存在的目的的理解有关。如果你认为它要为股东创造价值、创造利益的话,当然就要挡。



赵鹏:我为用户创造价值。铁打的用户,流水的股东。用户永远在,只要你为世界、为用户创造了价值。股东来是为了走,10块钱来的,1000块钱走,很开心。人家不走,是走得不划算,又对你有信心,这个钱放在别人那儿还不如放在你这儿;人家要走,是人家的自由。

 

所以如果我去看这个问题的话,我觉得企业这种组织,尊重人性的某些特点,实行多劳多得的利益分配机制,并能够凭借某种文化和规则,使人们实现自己的意志自由和个人发展,从而可以组织一群人共同去办一件大事。那它就一定有它的兴起、旺盛和衰落。

 

哪有50年长盛不衰的科技公司啊?我们又不是一个资源型的企业。我不觉得一个科技公司要建立50年长盛不衰的理想,这可能恰恰是屠龙少年最后长了一身鳞甲的表现。

 

我不喜欢壁垒这种词。我们今天的心态就是一个创业者,己所不欲、勿施于人,弄那么多壁垒干什么?

 

如果一个企业存在的最大价值,是让它的十几万人比中国的十几亿人都活得好,那这种价值是这个世界所不支持的。

 

如果这个世界的运作就是为了支持这种事情的存在,那还是跟埃隆·马斯克去火星吧。

本文转自于  正和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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