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浪蜂鸟|专访丁俊晖:有界之外
他神情放松了下来。不再像那个年轻的,在旷野中孤军奋战的战士。
在2024年的“斯诺克时尚之夜”现场,暖场的演出结束后,舞台灯光开始聚焦,所有视线都投向了登台而上的丁俊晖。
他准备做一个完美击球的示范。
台上的明星们需要模仿这个动作,来竞争拿到今晚的最高奖励—— 一颗丁俊晖现场签名的红球。
没有人想到,他的第一次挥杆失误了。
因为力度不足,白球停在了半途中。
主持人握起话筒,试图快速通过语言解围。
丁俊晖几乎没有思考,用一个玩笑引发了更多的掌声。
第二次是完美的一击。他露出微笑,在“啧啧”地称赞中,把白球放回原位,将球杆递给了挑战者。
走下舞台前,丁俊晖在红色奖品球上签下了名字,并调侃道:“别人都是奖杯,我这是奖球。”
坐回嘉宾席后,他始终在微笑着。一位男明星在台下始终与丁俊晖聊着天,而二人此前并无交集。
男明星后来表示,自己并不擅长台球,只是丁俊晖的粉丝,刚是在请教平时的训练方式和比赛的状况,聊天中学到了很多。
技巧挑战的获胜者是一位女艺人。她在下场后不久,选择从后台离开。
因为穿着一条拖地的长裙,两名助理不得不在后面帮她把裙子抱起。
女艺人姿态优雅,一边行进,一边弯起右臂,向弯腰站在她面前,并不断后退的摄影师,展示着手中落有丁俊晖签名的红球。
在她离开的途中,会不时传来因明星登场而爆发出的巨大欢呼声。
但如果你仔细观察,还是能透过会场大门的缝隙,看到观众席的二层,有一片始终安静的区域。
他们都是丁俊晖的粉丝。现场的工作人员表示,他们很好分辨,“因为粉丝在不停的呐喊尖叫,丁俊晖的球迷就一直很安静”。
在活动开始的1个小时前,丁俊晖也曾告诉《新浪蜂鸟》,“参加这样的活动,还是会有些社恐”。
中国的斯诺克一哥
“斯诺克之夜”的活动被安排在8月初的澳门。这也是他一年中短暂休假的尾声。
在这之后,新的赛季便会拉开序幕。丁俊晖除了上海大师赛,还要在西安、沙特有两场比赛……
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丁俊晖将回归训练、比赛、训练的固定循环。
尽管他已经37岁。“不是打比赛,就是在打比赛的路上”。
他很难停得下来。截止目前,丁俊晖依然是中国的斯诺克一哥。
自2005年获得中国公开赛冠军以来,丁俊晖职业生涯至今已拿到14个排名赛冠军,4个斯诺克三大赛冠军(包括3个英锦赛冠军和1个温布利大师赛冠军)。这一数字比亚洲其他球员加起来还要多。
BBC曾评价称:“丁俊晖是点燃斯诺克这项运动在中国的第一人。”
继希金斯之后,丁俊晖是第二位在20岁之前就赢得三个排名赛冠军的斯诺克选手,而且这三冠的对手分别是亨德利、戴维斯和奥沙利文三代“球王”。
2014年,丁俊晖登上斯诺克世界第一,成为首位登上世界第一的亚洲球员。
在斯诺克单杆147满分杆榜上,丁俊晖以7杆排在了第7位。2011年的PTC11和PTC12比赛中,丁俊晖3天轰出两杆147,创造了满分间隔最短的纪录。
最近的一次,是在今年1月8日的斯诺克大师赛上,丁俊晖对战奥沙利文,利用半台球上手,时隔8年再度打出147。
根据最新消息,24/25赛季,丁俊晖的世界排名更新至第八位。
关注对手的C计划
在“斯诺克时尚之夜”的一天前,《新浪蜂鸟》在澳门伦敦人度假区一家餐吧见到了丁俊晖。
餐吧装潢充斥着英伦气息,设计灵感来源于18世纪伦敦富人区马厩,到处都是蹄铁装饰,门上挂满了马鞭。
餐吧的主人知道丁俊晖的到来,一口答应了拍摄的需求。并特意调制了两杯低度酒。
丁俊晖始终没有触碰过酒杯。他说话的声音很轻,除了对面的提问者外,几乎没有第三人能听清他的话。
年龄是最先被抛出的问题。37岁,如果从首次接触台球算起,已经过去了30年,从转职业开始算,也已经过去了21年。
被问到此时对斯诺克的理解,丁俊晖的答案是,会将更多的关注在对手上。“打乱对手节奏也是一种战术”。
“球员在上面是需要通过自己的观察去感受对方这种气场的变化,感受这一盘球给他造成的一些压力和精神上面的压迫感,还有他的状态变化。”
他告诉《新浪蜂鸟》:“其实(斯诺克)很压抑的。”
不同于篮球或其他对抗激烈的项目,失误了扣篮发泄,还会连续得很多分。斯诺克最大的特点就克制。
消极和放弃都被视为不尊重对手、影响对手,不被允许。
“乱打的话,裁判会警告,说你不专业。我们上去随便搂一杆,裁判也会警告说不要再这么打,你这种不是很绅士的举动。”丁俊晖说道。
比赛要求绝对的静音,对抗必须是流转在对手之间微妙的氛围,它不能有任何身体和情绪上的表征。
有时,丁俊晖看到对手在台上转来转去,就是不打球,不经意间瞟一眼,他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,即便有内爆的情绪,也必须尽量克制。
“我的情绪不能释放出来,因为我一旦有情绪上的表现,他能够抓住我这些小动作的话,在他心里会觉得很开心,他的对手不高兴了、发脾气了,他获胜的机会又变大了。这都是这种比赛当中心理的博弈。”
站在球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,这种博弈都在继续。
37岁的丁俊晖已经逐渐掌握其中的技巧。他举了一个例子,如果对手第一盘、第二盘的进攻状态都很好,那么他会考虑,在第三盘不给对方留很容易防守或进攻的机会,拖慢或者加速对方出杆的时间,损耗对手精力,让他从连续进攻的状态抽离出来。
这也是过去,有经验的对手,经常对他使用的办法。
回忆过往,丁俊晖告诉《新浪蜂鸟》,在一些比赛中,当自己没有信心打远台的情况下,对手会故意留给他远台的机会。
“他会越打越轻松,知道我打不进,就故意给留。他在折磨我,我也在折磨自己,为什么打不进,下一杆一定还要往里打,又打不进,又不行,进而摧毁我的信心。”
那时的丁俊晖,还是更多的只看到自己和球台。他会纠结于自己的每一个机会与失误,而忽略自己的对手。
“球员自己要去分析、去想怎么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,或者是领先的优势局面,都是有战术改变的,并不是我一味就这么打。”
丁俊晖慢慢意识到,如果斯诺克的对手像两个站在悬崖边的斗士,那么除了击垮对手和防备对手之外,还存在让对手崩溃这个“C计划”。
他并不需要在进攻与防守间做得尽量完美,只要比对手稍微好一些,或者让他的状态比自己更差就可以了。
“在有进攻能力,得分能力的情况下,你能把这盘赢下来;在没有得分能力的情况下,我还能(靠防守)把这盘赢下来,这就说在A计划跟B计划能把这盘赢下来的情况下,还有一个C计划的打法,还能获胜,这才是一个完整的球员所需要具备的素质。”
他看到了斯诺克球员更全面的能力图谱:“一个斯诺克球员的要求是很全面的,进攻、防守、战术、心态调整、局面掌控能力都要很好,不止是单项突出。”
那条只能看到自己的路
事实上,关注对手并不是丁俊晖的习惯。
如果把指针拨回丁俊晖刚转职业的那些年,会发现他的打法和现在有很大不同:进攻居多,几乎没有防守。
是否能赢球的关键,只和自己的状态有关,状态来了神挡杀神,状态走了整盘相送。没有过多的博弈,也从没动过揣测、影响对手的心思。
很长一段时间内,他的视线范围里没有对手,只有自己。
当时,为了避免漏给对方机会,丁俊晖选择一味进攻,不做防守,也不和对手产生关联。
这或许和他一路走来的经历相关。在这条代表中国的路上,他既看不到对手,也看不到“古人”与“后人”。
他能做的,只有把自己逼到极致。
在丁俊晖出生的1987年,台球文化在全国各地还处于发展的萌芽状态。包括在他老家宜兴在内的很多地方,还存在一种偏见,即都是游手好闲的人才打台球。
斯诺克更加冷门。当时,没有中国人能拿到任何斯诺克排名赛的冠军。
7岁时,丁俊晖第一次打台球,用的是小卖部里的一张坏球桌。
父亲决定让儿子放弃学业,走职业斯诺克道路时,曾在家族内部引发激烈的争吵。
大伯首先站出来狠狠骂道,“人家都是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光宗耀祖,你现在这样做不是给我们家抹黑吗?”
舅舅几乎和父亲闹翻,“小孩子不好好读书,搞这个算什么呀?我们国家又不承认台球这个项目,你这不是要毁了我外甥的前程吗?”
一年后,父亲还是带着丁俊晖去了东莞练球。
除了父母外,丁俊晖甚至看不到其他亲人,眼里也只能有台球。
丁俊晖告诉《新浪蜂鸟》,当时的生活,就是练球+看比赛录像。“有这么高一摞”,他举起一只手,形容自己看过的比赛录像。“不打球了就反复地看录像带,最后每个带子放进去,我看第一秒,就知道到最后一秒的每个画面。”
凭借专注己身、刻苦训练,丁俊晖赢下了很多比赛。
1997年,他在南京赢得了第一个斯诺克冠军,获得了人生第一笔奖金1000元。
教练李忠曾告诉媒体,丁俊晖一门心思专注于台球。“小晖可以几个小时在那里练球,忘了吃饭,我不叫他停,他可以一直练下去。”
2002年,丁俊晖为中国夺取第一个亚洲锦标赛冠军,成为最年轻的亚洲冠军。同年,他获得世界青年斯诺克锦标赛冠军,成为中国第一个台球世界冠军,开始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。
亚运会上,丁俊晖战胜泰国选手,夺取斯诺克台球单打冠军,改写中国在亚运会台球项目上没有金牌的历史,并与队友一起获得团体亚军。
世界台球锦标赛中,丁俊晖位列第三名,追平了郭华在1997年世锦赛取得第三的最好成绩。
那一年,丁俊晖赢得了八项重大赛事,正式从业余转职业。
这是他个人的成就,没有高人的指点,没有队友之间的鼓励。他不需要,也看不到别人,他只要关注于自己,就能获取一个又一个胜利。因为他足够年轻。
亨得利的反例
“年龄大的运动员,在经验等方面都会很有优势。唯一缺点就是他长时间的专注度,达不到年轻运动员的程度。”
在澳门的酒吧内,丁俊晖向《新浪蜂鸟》进一步解释了自己打法转变的原因。
“比如说,年轻运动员在比赛中能够维持四小时很专注的打球,但年龄大点的运动员可能就坚持两小时,其它两小时就有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,能赢就赢,赢不了的话,那可能就连续输几盘。”
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逐渐意识到,自己不能再像以往一样,保持长时间的专注。
他必须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进攻与防守,必须要看到对手,根据对方的情况适时做出调整。
他特别提到了亨得利的例子。
在丁俊晖看来,亨德利40岁和20岁的打法基本一致,强调凶悍的进攻,一旦长台打进,或者拿到机会入到黑球区域,基本上就能获胜。只靠自己的准度,就可以让对方无解,做好自己就能赢下比赛。
“40多岁的时候,他这个竞技状态达不到那个要求了,没有进行一些打法上改变的话,很吃亏。他的进攻能力太强了,还按照以前那种方式去进攻,一旦出现失误,留给对手的基本上也是一杆制胜的机会。”
“长期失利,他会开始怀疑自己,我达不到这种竞技状态了,那个球打不进会影响很多很多,一旦失去这种信心,失去这种兴趣以后,他就退役了。”
除了自身机能的下降外,赛制的改变,也是丁俊晖不再将目光锁定自己的原因。
在他刚转职业时,斯诺克赛制最短的是9局5胜,很多都要17局、19局。但现在多数比赛都是短局制,7局4胜。
“短局制对我的偶然性挺大的,中间没有休息。像之前的比赛4局一休息的话,变数很大,因为它会给到感受和思考的时间,进而调整战术和心态。”
丁俊晖认为,当今职业选手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大。
在近期战胜卡特的比赛后,他曾表示,“我们俩水平其实差不多,就看谁发挥得更好谁就会赢。比赛十分胶着,他下半场的发挥要比上半场好很多,所以我是有一点点小运气。”
他告诉《新浪蜂鸟》:“打职业的一共就一百多个人,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去维持四五个小时的高水准精神状态和竞技状态,并不是说排名低的就没有能力去获得这个胜利。”
“对手也是跟你同等级,或者说比你好一点,或者说比你差一点,但不代表他没有赢你的可能性,都是存在的。”
孤独的世界
从某种意义上讲,看到对手,对丁俊晖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在他成长的大多数时间里,丁俊晖与对手的处境,都是两个世界。
他不需要看向别处,因为对他没有任何帮助。
2003年,丁俊晖孤身一人远赴英国。在1月份的一项赛事中,他必须要战胜第一轮的对手,才能继续留下。
“因为那会儿(职业名额)是128个人,每年会刷下去32个,我是后面上来的32个人,所以一年之内,我必须要进入到96的排名以内,才能留在职业圈里,那个压力是最大的。”
“我输了可能就离开职业圈子,然后再回来去折腾几年,看能不能获得职业资格卡,再去打职业,这几年就浪费掉了。”
“职业圈的水准和圈外是两个层次。大家可能体会不到,以为进了职业圈就很好打了,你进到那个圈里能不能出成绩是一回事,赢一个都难。差距太大了,跟(排名)后面的人还有的打,再往前走的话,基本上是被控制着打。”
丁俊晖始终记得这个生死战的对手。一个来自苏格兰的小伙子。在上一年的比赛中,曾打进过决赛,丁俊晖看过这场比赛。
“你的对手知道你输了就要离开吗?”《新浪蜂鸟》问。
“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,我也没沟通,我跟所有学员都没有沟通。这种事情对于他们(对手)来说是很正常的,他们没有体会过外国选手来他们英国打球的辛苦,如果是他的话,输了可能就在英国打一些职业,职业资格,打进了就打进,打不进他毕竟就在自己国家里,或者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。没有这种,没有这种心态转变,根本体会不到(我们的压力)。”
初到英国的日子里,丁俊晖没有任何朋友,他几乎和谁都不说话,即便是住在一起的中国选手,大家各自忙于训练,沟通不多。在一栋3层住宅的顶层,丁俊晖独来独往。
英国潮湿的阴雨天气让人失落,”你早上起床就是阴天,然后进去打一天球,屋里是遮光的,反光就看不见球,下午练完球出来天就黑了,就是你见不到阳光,就永远见不到阳光,因为我们正好是反光的。”
冬天的时候,下午四点天就完全黑了,丁俊晖练完球只能走回家,路上没有一个人。
回到家后,他时常自己呆坐一两个小时,什么也不说。
有时他会看从国内带来的电视剧光盘,因为不能带太多,所以他尽量选了集数长的,“八九十集、一百多集的那种,反复看。”
“像死人一样坐着,一切都太无聊太无聊了。”
“睁眼就是训练,每天可能练到晚上10点、11点,回去早了也没事干。真的到晚上一点事都没有。”
他很少和家人通话,每次电话打个十几二十分钟,电话卡的限制分钟数就用完了。因为文化差异,也没能和其他选手成为好朋友。
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
场比赛的前夜,因为压力过大,丁俊晖做了噩梦,甚至把自己都吓醒了。
第二天,丁俊晖5比4赢得了比赛,过去20多年,他依然记得比赛的细节,“拼得挺凶的,差一点点,最后一盘拼了一些很高难度的球,好像还都拼进了。”
“那时你能与家人倾诉压力吗?”《新浪蜂鸟》问
“没有,那会就我自己。我不太喜欢分享自己的压力,”丁俊晖的回答几乎没有思索。
“我不需要简单的这种加油。‘没事,好好打,专注一点,’因为这种东西我都知道。”
“你需要的是什么?” 《新浪蜂鸟》问。
“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个(球)该怎么打,它是什么样的一个问题,它的技术特点在哪里?在没有这种有效沟通的情况下,我是不会去沟通的,没有必要。我不会说我压力很大,你反馈跟我一句‘没事你好好打,打就行了,我们都支持你,’这种是无效的沟通。”
“我要有效的沟通,我压力很大,你反馈给我一些技术性的问题,一些对手的信息,(才)对我是有帮助的。”
丁俊晖告诉《新浪蜂鸟》,16岁时,他知道没有人给自己有效的沟通,所以他的话很少。
他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,他专注于自己,不想浪费一点儿时间。
看到属于中国的奖杯
但“不能浪费的时间”,似乎正随着丁俊晖逐渐移开自己的目光,发生着变化。
“斯诺克时尚之夜”开始前,丁俊晖按照约定与《新浪蜂鸟》进行了第二次见面。
他提前赶到,正遇上对方在补餐。
“没事,你慢慢吃,我等一会儿就好”盛装前来的丁俊晖,坐在《新浪蜂鸟》旁边,拿出了手机耐心地等待着。
作为接下来这场活动的绝对主角,他不光看到了《新浪蜂鸟》,也看到了对方团队的辛苦。
在开始交流前,他让助理悄悄完成了签单。
相比于得到帮助,逐渐打开的他,似乎更习惯于给予。
2020年,丁俊晖出资在英国创办了“丁俊晖斯诺克学院”。地点位于谢菲尔德市中心,距离世锦赛举办地——克鲁斯堡大剧院,步行只需要5分钟。
学院放置18张斯诺克球台,配有休息室和观赛室,宿舍也在周边。
选址时,除了合伙人到处看场地外,丁俊晖也跑了四五个地方,最后才选定了这个一层是超市,二层面积超过1350平米的空间。
在选址过程中,他会想起初到英国让自己不适应的地方:潮湿的阴雨天气、荒凉冷清的周边、吃饭的困难......
这些都反向补偿到了现在这间学院:步行距离内可以找到很多餐厅;地处市中心,总是繁华热闹的景象;自由的开放练习时间......
“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来说,下楼就得找到吃的。我不愿意到处找,开车出去找某个地方吃饭,那是英国人常干的事。”
“运动员希望看到阳光明媚的天气,心情很好地去练个球,回来以后不会很冷清的感觉。我当时练完球想出去溜达,只有公路和住宅,其他什么都没有。”
聊起办学院的起因,除了自己训练的需要,丁俊晖说自己是看到了中国斯诺克运动员在英国的人数较多,现在已经超过20,而且大家没有一个固定的训练场所。
他喜欢看到年轻的球员每天努力训练,坚信只要持续训练和思考,成绩一定会好起来。
“球场经理早上10点前会把门开了,下午6点左右关,或者球员想待到9点、10点,都没问题。”
学院在当地名气不小,目前已成为旅英的中国选手训练集聚地。选手们平时不太会聊球,总是聊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。
丁俊晖不擅长发起话题,大多数时候,都是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说说笑笑。 只有说起台球,丁俊晖才会帮助他们看一下,解决问题。
他不觉得每一个人都要走一遍“丁俊晖的路”,帮助年轻球员的同时,他好像也在治愈曾经“像死人一样”的孤独。
“我是希望让大家聚在一起,提供一个生活方便,提供一个好的训练环境,同时在一起的话,平时训练,大家也有一个好的对抗的环境。因为年纪都差不多,训练大家都很努力,成绩今天他打得好,明天他好,最好保持一种竞争心态。”
“如果说在训练上碰到瓶颈,或者是技术上面有问题的话,大家都是可以去沟通、去解决的。并不是说你一个人在那边去训练,没有人帮助你,大家都是一个团体,都可以互相帮助的。”
建造丁俊晖斯诺克学院,丁俊晖投入了三四十万英镑。在《新浪蜂鸟》的追问下,丁俊晖才说出,现在每年会有几十万元人民币亏损的事实。
“要不(成本)还是别说了吧,不用说。” 他依然有些犹豫。
他担心这些会影响球员。“他们没必要知道这些,只管打球就行了”。
“我可以把事情做出来,你在我这个平台上打,你能打出来,是我的荣幸,你打不出来,那你也曾经努力过,我提供过给你最好的平台、最好的这种训练方式、最简单的成长环境。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打出成绩,也不是说哪个人一定不能打出成绩。”
“我不是那种我帮了你,你必须得很感激我,很回报我的,你可以不用管我。”
他总是对索取保持拒绝,还没有掌握消化温暖的方法。
在压力过大的那段时间,丁俊晖试过寻求专业的心理干预,但发现效果不佳。
“我尝试过,不是说长期的,可能就一两次,我尝试了。我算是在心理方面比较保守的一个人,所以很多时候我完全没有办法去敞开了跟他沟通。”
《新浪蜂鸟》问丁俊晖,如果有一天,一个家长走过来感谢他,因为丁俊晖斯诺克学院,自己的孩子才能打出来,那时他会不会开心?
“我觉得我的心理、心态已经磨练到不需要从外界去,让我自己感到身心愉悦的这种感觉了。”
“还是会让你高兴,对吗?”《新浪蜂鸟》问。
“(我觉得是)人之常情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交流到的最后,话题又落到了他目前唯一缺失的世锦赛的奖杯。
在丁俊晖的家里,大师赛和英锦赛的奖杯一直静静地陈列着。
“你还想集齐三大赛吗?”《新浪蜂鸟》问。
“肯定还是想拿、想赢得这个比赛的,但是压力也会很大。”
当然,如今他不再只看到那个手举奖杯的自己。他再次提到了丁俊晖斯诺克学院的那些孩子。
“不管是我拿,还是其他选手拿,毕竟都是中国选手第一次捧起这个奖杯,其实都是一样的。”
他看了看《新浪蜂鸟》,神情放松了下来。不再像那个年轻的,在旷野中孤军奋战的战士。
本文转自于 新浪 蜂鸟